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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您這趟下山要多小心,畢竟您很久沒出遠門了,如果只是下山採買倒還好,但您這趟可是要去那遙遠到不知在哪裡的『江湖』耶,憑您那瘦弱的身子,小凳子很擔心您會在尚未到達江湖前就先累倒了,所以該休息的時候就要休息,該吃飯的時候就要吃飯,不要每次看到酒就不吃東西了;我知道山底下隨處都有賣酒,但您可要自制點,千萬別喝太多,要知道,小凳子沒在您身邊,沒人可侍候您,到時渴了餓了也不會有人餵您,要是您醉到沒人可扶您回房的話那可就更糟了,山下的偷兒和賊人可多的是,所以千萬要記得財不露白,給人瞧見起了歹心就糟了,還有啊……」

小凳子的話滔滔不絕的在梅鳳殊的耳邊繚繞著,只見梅鳳殊拎著個小包袱,臉色微青的站在雪地裡,想插嘴也插不進去那連珠砲似的字句裡,就只能耐心地等小凳子把話講完。

「雖然小凳子也想跟著公子下山見見世道,但這山間小屋又不能無人打理,不然會荒廢掉;而且我也知道公子放了很多寶物在倉庫裡,一定得要小凳子留下來保護,但小凳子又不會武,如果有賊人來也只能躲到角落裡,看賊人會不會誤中公子設下的陷阱,不是小凳子不盡忠職守,而是留著一條命在,將來才能再繼續侍候公子,不是有句話說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小凳子還想繼續為公子燃燒啊……啊!不過公子您放心,小凳子不是那種見財起意、監守自盜的人,小凳子一定會努力守住這間小屋子的!不過說到這,我覺得公子還是留了太多月度給我了,又不是五年十年不回來,明明只出去幾個月,用不著留個一百兩給小凳子啊!一般人一輩子也花不到三十兩,更何況是節儉持家、吃喝用度都拿捏得宜的小凳子呢!所以我還是把多餘的錢還給公子您好了,您等我一下,我這就去拿。」

只見小凳子轉身跑進房子,還真的要去拿錢還給梅鳳殊,而梅鳳殊阻止不及……應該說是來不及插嘴,只能在半空中僵住打算喚住小凳子的手,等他回來。

「你不帶隨從走?」

石迅掏掏耳朵,剛才小凳子說的那番話又快又多,他沒打算聽,可那聲音還是繼續迴盪在他耳內,令他耳朵發癢,也難怪梅鳳殊會如此害怕聽到小凳子的叼唸了。不過說真的,如果帶小凳子去境外魔教,請他們教導小凳子魔音穿腦這門功夫的話,他石迅敢保證,這小凳子一定會青出於藍,不消五年就能練成魔音穿腦的功夫,成就一番霸業也說不定。

「你想帶他走?」梅鳳殊橫了石迅一眼,滿臉的不以為然。

「我好不容易可以暫時脫離小凳子的唸功,在外自由個把月,現下你還要我帶他走?你當我瘋了是嗎?開什麼玩笑!」

他早就打定主意要喝遍各地美酒,吃遍各地美食,遊覽各色風景,怎麼可以讓嘴碎的小凳子來破壞他的遊興呢!再說,他這趟下山可是有其目的在,要是給小凳子知道了,很難保證他不會在叼唸的過程中把他打的壞主意告訴給石迅知道,要真是如此,到時死得很難看的一定是他,他才不會那麼笨呢。

「公子,呶,多的錢在此,您就帶在身上以備不時之需唄,還有還有,我給您多包了件衣服,除了棉襖及短掛,我還多塞了件皮裘在裡頭,山下不見得有山上冷,但多帶著總是沒錯,免得您不夠替換著穿。您要知道,那棉襖可是小凳子去山下買了後,又多買了些棉裡,自個兒縫綴進去,就是怕您沒事在雪地裡發呆時受涼,還有這皮裘,也是小凳子和獵戶殺價殺了三成才買下的,我知道公子很少穿,但皮裘穿了可以擋風,出門很好用的,小凳子自己也買了個皮裘背心,穿在衣服裡頭多溫暖呀!比多塞了兩件厚衣服還暖得多,還有這個……」小凳子急匆匆地從屋內跑了出來,手上除了裝著銀子的小布包之外,還莫名的多出了一個大布包,裡頭看來除了衣服之外還多了些別的,而他也正打算一數家珍。

「停!」梅鳳殊一把捂住小凳子的嘴,白淨的臉蛋微微抽搐,看來已是隱忍到極點,也不想再忍了。
「你先閉閉嘴,再說下去,我看我們可能要到天黑才走的成了。」見小凳子點點頭,梅鳳殊這才繼續說下去。

「首先呢,我不確定我會啥時回來,可能是夏天,也有可能待到冬天,所以你不用天天眼巴巴的站在門口等我,至於我為什麼給你這麼多錢,是因為我希望你趁我不在時,能拿那些空閒時間來養點牲口,不論是雞鴨還是牛豬都隨你,只要能當救急糧食就好,當然,後山那些小菜圃,你也可以擴大點規模,只要你高興,就算種花種樹我都不反對。還有,我會留你在身邊,就是信任你,如果有賊人來,你儘管逃命,錢財是身外物,隨他們去即可,你的命才是最重要的,懂嗎?」

「唔唔!」小凳子拼命點頭,眼睛裡開始泛著水亮亮的淚光。

「懂了就好。」梅鳳殊很高興自己總算可以將該講的話全說完,便放開捂著小凳子的手,沒想到手才放開,就見小凳子頓時跪倒在地,嚎啕大哭起來。

「嗚嗚,公子您路上要多小心,小凳子沒能留在身邊侍候公子,真怕公子不會穿衣也不會穿襪,更忘了衣襟要繫哪邊才可以,而三餐也沒人替您準備,小凳子很怕公子會餓著冷著啊!嗚嗚嗚……」小凳子哭得聲嘶力歇,只差沒跪倒在地上抱著梅鳳殊的大腿不放;看見小凳子如此忠心,已感不耐煩的梅鳳殊也不好意思多說些什麼,只能耐心等著小凳子自己哭完收工,然後放他們下山去。

「小凳子。」看得津津有味,覺得這一齣戲還演得真不賴的石迅本來已經準備要掏出袖袋中的瓜子,來邊喀邊等著他們把這場大戲演完,但他突然轉念一想,便開口喚住了仍在嚎啕大哭的小凳子。

「你想要我們帶什麼禮物回來給你?」

禮物?買那做啥?

梅鳳殊不解的看著彷彿明白了什麼的石迅,再回頭看著仍在哭的小凳子……嚇!這小凳子什麼時候把眼淚鼻涕全抹掉了?再瞧瞧他那張臉,笑得跟什麼一樣,模樣比他這個小人還要小人呢。

「哎呀,石公子這樣說,小凳子也怪不好意思的,再說這禮物……小凳子這輩子從來沒收過這玩意兒,每年的生辰和逢年過節的,『從來』都沒人給過小凳子東西呢!如果小凳子真要討,也不知道要討些什麼……那麼這樣好了,小凳子也沒見過多少世面,如果石公子肯到每一處都給小凳子帶上些民俗特產或是小玩意,讓小凳子跟著開開眼界、沾沾光,那麼小凳子就很是滿足,不敢再多要些什麼了。」

那個『從來』兩字,語氣是不是重了點?

梅鳳殊瞇眼瞪視著那明在討禮,暗在指責自己從未送過禮物給他的小凳子,心裡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看來自己是太過隨便,連小凳子都爬到自個兒頭上來了。

不過自個兒從沒送過小凳子禮物倒是事實,他從沒送禮這習慣,要送也多半是旁人鞠躬哈腰的送到自個兒面前,讓他望之生厭,所以待他隱居深山後也就懶得去理會這送禮的習俗,這點倒是委屈了小凳子了。

「我沒時間每個城鎮都特地去挑選些新奇的玩意兒,那麼我就隨意的買,可以嗎?」

「可以可以!小凳子不挑的,有就好!有就好!只要公子有這心意就夠了!」小凳子點頭如搗蒜,嘴巴咧的都快到耳後去了。

「那好,我會在路上特你多留意的,那我們走了。」石迅伸出手,示意小凳子將他手中的大布包給他,畢竟雪地裡的路不好走,再加上梅鳳殊那單薄的身子,他不認為他扛得動這些東西。

「您慢走,小凳子在這裡恭送兩位公子,祝您一路順風,早日歸來。」小凳子將手中的包裹交給石迅,又鞠躬又哈腰的,還連連揮手到幾乎看不見他們的身影為止,諂媚到讓梅書殊都覺得礙眼,不由得出口酸了身旁的石迅幾句。

「唷!石迅石公子,您還真有人望呀!連這小凳子都快成了您腳下的忠犬,忘了我這主人了。」
石迅斜睨了梅鳳殊一眼,涼涼的回道:「是啊,這主人也不知道怎搞的,連下人的生辰都吝於給禮,還要我這個外人提醒,不是嗎?」

唔!梅書殊語塞。

好吧,沒送禮是他的錯,但他並不知道小凳子的生辰是幾月幾日,當初那個賣掉小凳子的人牙兒沒說,小凳子也沒講,他自然不知道,所以這錯也不在他吧!至於逢年過節,他是有按照習俗在過年時給個紅包壓壓歲,但這禮……也沒人告訴過他要送禮呀!不知者無罪啊!

梅鳳殊氣鼓鼓的鼓著腮幫子,卻找不出話可以反駁,只好悶著頭跟著石迅的腳步走,雖然他們兩人的內力深厚,又有武功底子,走在積雪數尺的山路上還不至危險,但梅鳳殊卻注意到石迅邊走邊注意著腳下的積雪是否鬆軟,並專挑較好走的路,這點細微的心意讓梅鳳殊心中的悶氣漸漸散去,也不再去計較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對了。」一直專心下山的石迅突然開了口,讓身後緊跟著石迅步伐的梅鳳殊嚇了跳,不禁抬頭看向石迅。

「冒眛問上一句,你真的不懂怎麼穿衣穿襪嗎?在山上生活了這麼多年,世俗禮教的確是不羈了點,但還不至於忘掉衣襟要往哪個方向繫吧?」石迅思考了很久,一直考慮要不要問這個有傷人臉皮的事,尤其是面對臉皮薄的梅鳳殊,他更是猶豫,但不問又卡在心裡難受,想了想,石迅還是決定問出口。

「當然沒忘!就算為兄在山中深居多年,這種生活瑣事還不至於忘掉,你也太小看我了!」梅鳳殊義正詞嚴的反駁石迅,臉上有著被人羞辱的薄怒。

「那就好,我還真以為你連這種小事兒都讓小凳子侍候著,所以連衣服怎穿都忘了。」

「……」梅鳳殊閉口不回,因為自己的確連這種小事都讓小凳子侍候著,而且山上又沒人管,他不繫衣帶是常有的事,但鞋襪倒還穿著就是了。

見梅鳳殊反常的沒有反唇相譏,讓走在前方的石迅停頓了下步伐,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讓他不由得開口。

「衣襟繫左還是右?」

呃……梅鳳殊冷汗直冒,不知道是該答還是不該答,只見他猶豫片刻後,這才小心翼翼的開了口。

「……左?」

冷風呼呼的吹,也吹涼了石迅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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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nnromance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