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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躲他。

石迅看著呆坐在自個兒床前的梅鳳殊,嘴角不悅的抿了抿,隨手將喝完的湯藥擱在床旁的小几上後,便定定的望著兀自發呆的梅鳳殊。

並不是說梅鳳殊就此躲他或不理會他,而是他倆之間的距離突然變得好遙遠,甚至連朋友的邊都快要搆不著。雖然梅鳳殊依舊會來為他送些湯藥及食物,也會來陪他嗑牙聊天,但那股瀰漫在兩人之間的親暱感卻不若以往,好似他倆只是個泛泛之交的陌生人。

更甚者,梅鳳殊來找他的時刻,多半不是坐在他房裡發呆,就是小心翼翼的你問我答,彷彿深怕自己說錯話好引他誤會似地,讓兩人之前的情勢更顯尷尬,也教石迅的脾氣開始毛躁起來。

「啊……你藥喝完了是嗎,那我拿出去。」回過神來的梅鳳殊伸手欲拿藥碗,卻遭石迅大掌擒住,梅鳳殊抬起訝異的眼看向石迅,但眸子裡閃過的一絲惶然卻只讓石迅心頭更火,憋了許久的話也不由得衝口而出。

「我前天所說的話真讓你如此困擾嗎!」

「啊……」梅鳳殊的嘴微張,發出個單音後又抿上,臉上又出現那抹彷彿神遊九重天般的神色。

「莫非是我會錯意,其實你對我並未有心,也並未有情,那天你之所以割下右手袍袖也純粹只是想耍弄我,看我笑話是嗎!」石迅猙獰的咬著牙,不敢相信自己滿腔熱情竟會換來一場笑話,只見他握著梅鳳殊的手更緊,周身迸發的氣勢像是要灼傷人般,濃烈的讓梅鳳殊渙散的雙眸逐漸集中,定定的凝望著石迅憤怒又帶著痛苦的臉。

「我沒打算看你笑話。」梅鳳殊看著石迅難得在自己面前發怒的臉,墨黑的眸裡閃過一絲動搖。
石迅張口欲言,但看著梅鳳殊一副認真思考的模樣,石迅選擇閉嘴忍耐,等著看他打算說些什麼。

「……為兄很感謝你的心意,在此之前,為兄只把你當作是家人,是朋友,之所以割袍斷袖,全是怕動到你的傷口,加重你的傷勢所致;我對你有心,但並非有情,為兄不清楚是哪裡誤導了你,所以這是我的錯,真是對不住。」看著石迅一副受到打擊的模樣,梅鳳殊傷腦筋的搔搔頭,眼睛又開始四處游移了起來,像是不好意思,又像是逃避,讓不敢置信的石迅一把抓住梅鳳殊的兩條臂膀,恨不得大力的搖晃他,好教他收回剛才說的話。

「你是說,這一切都是我自以為是,自作多情嗎?」石迅慘白著臉,心口一股鬱悶讓他差點喘不過氣來,連帶牽動他淤積體內的內傷,一股帶著血腥的甜味漸漸在他口中漫開。

他一生難得動情,一動情卻落得如此悲慘下場,這上天也對他未免太過殘忍,太過不公了!

「這……」梅鳳殊為難的看了石迅一眼,又緩緩移開,這其中的含意讓石迅明白了,石迅悲愴地低笑出聲,也讓他口中的腥甜再也積壓不下,隨著笑聲緩緩流出嘴角。

「呵呵,這真是我石迅一生中,最大的一場笑話,呵呵呵,對不住,讓梅兄你困擾了,呵呵呵呵……」石迅放開梅鳳殊,掩著臉低笑著,沒想到才短短兩天,自己竟然就對梅鳳殊傾盡了一生的情意,如今獲得此下場……叫他又該如何自處呢?

石迅邊笑邊咳,笑聲中帶著多少的痛楚只有他知道,而練武之人最忌心緒過度浮動,這場打擊讓石迅體內的氣血翻騰,五臟扭攪,唇角的血絲也愈流愈快,漸漸染紅了衣襟,也讓被石迅的笑聲訝地回過神來的梅鳳殊嚇了一跳。

「你怎麼了?怎麼在流血!」梅鳳殊欲上前察看石迅的傷勢,但卻叫石迅一把推開,彷彿連碰都不願讓他碰到。

「別碰我!如果不想再讓我誤會的話就別碰我!」石迅憤怒的低吼,搖搖欲墜的身子看起來彷彿因氣血攻心而導致走火入魔,但石迅不在乎,事已至此,他什麼都不在乎了。

「該死的,你這傢伙一定得這麼極端嗎!」見石迅這副自暴自棄的模樣,好脾氣的梅鳳殊也不禁動了氣,只見他一個箭步衝至石迅床前,揚指點了他周身大穴,先止住他紛亂的經脈繼續亂衝,再點了他睡穴,讓想揮開梅鳳殊的石迅不甘不願的閉上眼,沉入闃黑的夢鄉。

「你這武呆,被人拒絕有這麼難受嗎!非要搞到自己走火入魔,變成個廢人你才高興是不!」梅鳳殊氣得直跺腳,不敢相信這個頑固的傢伙竟然在他面前搞自殘,真是氣煞人哪!

梅鳳殊將昏迷的石迅擺弄好盤坐的姿勢,而後扒開他的上衣,露出他精壯結實的肌理和滿身的新舊傷痕,看得梅鳳殊更是礙眼,「你啊你,難不成就不會對自己好一點嗎?非要搞得滿身像是個破布娃娃才甘願,而我呢,就活該得為你治傷養病,真是上輩子欠你的是嗎!」

梅鳳殊從內袋裡掏出幾枚金針,先快速的刺入石迅體內幾個大穴,疏通他淤塞的血脈,接著盤坐在石迅身後,徐徐調勻氣息,而後伸出雙掌,將源源不絕的溫暖內力輸進石迅的體內,為他調息和暢通經脈,即使這樣的舉動會讓自己少了些許功力,但梅鳳殊還是毫不猶豫的做了。

唉,就當自己欠他的囉!



唉……梅鳳殊發現自己嘆氣的次數愈來愈多了。

看著盤坐在床褟上調息的石迅,剛幫石迅運功療傷完的梅鳳殊不由得暗嘆口氣,然後翻身下褟,落坐在椅子上,邊嗑瓜子邊看石迅運功。

這兩天來,他每每替石迅運完功後,都會像這樣坐在一旁,邊嗑瓜子邊看石迅自個兒運功,美其名是陪伴,但其實是監督石迅有沒有按照他的指示調息療傷;因為他怕這個武呆又一時想不開,再吐次血給他看,那他可受不住。要知道,他梅鳳殊活了這麼多年頭,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在他面前當場氣血攻心,走火入魔,而他還真怕自個兒的醫術不濟,要是一個弄不好,讓石迅成了廢人,那可真對不住石迅的父母親了。

「在想些什麼?」運完功的石迅滿身大汗,熱氣在他周遭形成繚繞的煙霧,也讓屬於他的陽剛氣息瀰漫整個房內,讓梅鳳殊不自在的咳了咳,然後丟了張乾淨的帕子給他。

「快把身子擦擦,免得受涼了。」雖然這房裡很溫暖,但外頭畢竟是冰天雪地,要是沒注意的話可是會著涼的。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接過梅鳳殊丟來的帕子,石迅立刻將身子迅淨,然後套上衣衫,也讓梅鳳殊四處飄移的眼可以集中在石迅的脖子以下,而不會失了禮數。

「為兄的在想,好險為兄的醫術還到家,內力也尚稱充沛,手上的金針也沒有因為被你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到而插錯穴道,不然的話,此刻的你早成廢人,不是武功盡失就是得終生癱瘓,那為兄的就得為你把屎把尿,照顧你一輩子,想想這怎麼算都划不來啊。」

「狗嘴裡吐不出象牙。」石迅啐了聲,然後起身下床為自個兒倒了杯茶,茶水已涼,看來像是已擱了好一陣子了。

「你放心,這事兒不會再有第二次,我可以保證。」石迅低頭啜飲著早已涼掉的茶,神情鎮定,不似兩天前那副為情衝動到不顧一切的模樣。

「最好是,為兄的膽子很小,禁不起嚇,要是你再來一次,我一定會先治好你,然後再廢了你武功,省得你沒事就在我面前搞什麼走火入魔的蠢事。」梅鳳殊嘟嘟嚷嚷地抱怨著,清俊的臉龐看得出來消瘦幾分,連眼窩下都出現凹陷的陰影,看得出他的確被嚇得不輕。

「要是真有那種時刻,不用你來治我,我也會自慚的自斷經脈而死,讓你連救我都來不及。」石迅邊笑邊吐出讓梅鳳殊為之毛骨聳然的話,神情自若的彷彿在聊今天的天氣是晴還是陰,一點都不像在聊與自個兒生命息息相關的大事。

「……我還是現在就廢了你武功好了。」梅鳳殊皺著眉頭看著石迅,不懂他怎麼可以將這種事說得如此雲淡風輕,像是一點也不重要般。

「我只是在說笑,別當真。」石迅看著梅鳳殊皺著的眉頭,嘴上的笑意更深,像是很高興他會將自己的性命安危放進心裡。

「你最好是在說笑,我救了你,就是希望你能珍惜自個兒的性命,別再讓為兄的操心,要是你仍不打算珍惜,那不如讓我廢了你,省的我還得為你操煩,平白白了頭髮。」梅鳳殊正色的告誡著石迅,不知為何,他嘴上的笑意讓他看了很礙眼,像這種話題就該正經一點的說,而不是像這樣吊兒郎當的。

「我很認真,也沒在說笑,你放心,絕不會有第二次的。」看著梅鳳殊消瘦的臉龐,石迅心中情意微動;猶記得當自己從昏迷中睜開眼,看到的,正是梅鳳殊關懷又擔心的蒼白神情,當確定自個兒已經沒事時,梅鳳殊當場暈了過去,事後才知道,梅鳳殊為了救已經走火入魔的自己,整整運功療傷了一天一夜,滴水未進,粒米未食,待看到他睜開眼後才放心的暈了過去。他對自己的這份心,他石迅記下了,所以他絕不會再做出如此殘害自己的行為,因為他不想再看到梅鳳殊那蒼白的臉龐,所以,即使要壓抑自己的心意,他也會咬牙挺住,不再讓他為自個兒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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