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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魯娜,妳還是不能原諒我,不肯見我一面嗎?」男人歷經風霜的臉上有著刻劃極深的痛苦,十數年的時間讓他變了許多,也老了許多,可能,也讓米魯娜認不出他來了。

自嘲的笑了下,男子掏出了腰上的短刀,而周遭的藤蔓則像是有意識地緩緩蠕動了起來,像是知道男子的敵意。

「妳知道我有多恨這玩意嗎,不論當初它們是否救了妳,我都深深的、深深的恨著它們,這些該死的藤蔓!」

男子舉起短刀,長年使用的刀刃在陽光下依舊閃著猙獰的白色銳光,而一旁的藤蔓則虎視眈眈地在男子身邊警戒著,提防他一刀刺向那顆綠色的繭,那顆帶著植物與人類共同希望的繭。

但男子卻做出了出乎意料外的舉動,只見他手起刀落,亮晃晃的刀刃霎時沒入他的胸口,深深地刺進了那有著心臟鼓動的地方。

「這是我欠妳的,這十數年之中,我唯一想的出來的贖罪方法就是這種,本來想再見妳一面,但很可惜,最後,我還是沒見著……」

血從他的胸口和嘴角泊泊流出,但男子不以為意,染了血的手指伸入了衣襟內,溫柔卻堅定地將先前摘下的紫色小花插在將米魯娜緊緊包裹住的藤蔓上頭,確定插穩了之後,笑著撫上由藤蔓纏捲而成的繭。

不需要多餘的言語,那帶著血的笑容裡頭,深深包含著他這十數年來所有的歉意和悔意,以及,終於解脫一切的釋然。

終於,男子不捨地闔上眷戀的眼,再也使不上勁的手指一鬆,鮮紅的血珠與眼角閃爍的水滴隨著他的墜落在陽光下閃著七彩虹光,而後墜至沙地上,揚起了沉悶的沙塵。


男子落地的瞬間,藤蔓突地起了異變,只見那些原本靜躺在沙地裡不動的粗大藤蔓就像是著了魔一般,瘋狂地在沙地上扭曲掙動著,掙脫了厚重的沙土、分裂了土地、揚起了塵暴,一條條綠色的藤蔓就宛如隱藏在大地裡的血管般浮凸了出來,將大地分成了無數塊的板塊。

但這一切尚未結束,像是被藤蔓的暴動牽引著一般,大地也跟著發出劇烈的動搖,傳出了陣陣如地鳴般的怒吼。緊接著,大量且清澈的水從龜裂的大地底層瘋狂地漫了出來,像是受到某種奇蹟似的召喚,瞬間淹沒了乾枯缺水的大地,不消數分鐘,沙漠頓成汪洋,在艷陽中映著燐燐波光。

而男子氣息僅存的身軀幸運地仰躺在一根即時從他身後隆起的粗大藤蔓上頭,一半沒入水中的身軀氣息猶存的粗喘著,墜地的重創和胸口上的傷口讓他不住抽搐地嘔著鮮紅色的血,目光開始渙散。

「米魯娜……」男子喃喃地喚著他腦海中唯一僅存的字彙,頭頂上的陽光強的讓他眼前一片模糊,但他還是可以分辨的出米魯娜正確的位置。

只見他伸出手,留戀的想要抓住些什麼,但他癱軟的身子卻無力地從藤蔓上滑溜而下,沉入了水裡。

「米魯娜……」男人欲出口的話在張口的瞬間被水掩住,像是飄浮般的無重力感與清涼隨即包圍住他全身上下,雖然解除了痛苦的燠熱,但緊窒的胸腔卻也因此而呼吸不到一絲空氣,灼熱的發疼。

透過了泡沬和閃著光影的水,男人突然覺得就這樣死去也不壞,因為他眼前的世界好美、好遼闊,和他長年所看到的,都是綠色叢林的世界完全不同。

而這,就是米魯娜所一直嚮往的世界嗎?一個寬廣平和,沒有紛爭的安樂園?

在水波映掩中,男人模糊的眼彷彿看到一抹纖巧的身影朝他游來。

『是米魯娜嗎?』男人的唇在水中彎出了笑。

『妳終於肯來見我了嗎?那麼,就是代表妳原諒我了囉?』男人溫熱的眼淚融合在清透的水中,和他身上流出的血一同,圍繞在他身旁。

『經過了這麼久,我總算等到妳原諒我的這一天了,真是太好了……』

砰咚、砰咚,沈重的心跳聲聽起來好遙遠,好像快消失了一般,男子緩緩地閉上眼,唇角帶著笑,耳邊,彷彿聽到十數年前,米魯娜巧笑倩兮地喚著他的名。

「陸爾……」

對,就是像這樣,輕柔又深情的喚著,一遍又一遍的,喚著他的名,像是她的生命中只有他一個人存在一般,充滿著依賴與信任,與永無止盡的愛。


砰咚、砰、咚、砰……咚……

心臟跳動所帶來的疼痛變得和緩,漸漸地,漸漸地,一切都變得平靜祥和,不管是生命,還是痛苦,什麼都已經不再重要了,一切的一切,都回歸於自然之中,就像重回母體的懷抱一般,寧靜且溫和,誘人沉淪。

失重的身軀緩緩沉入水底,平靜的水面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爍著淡藍色的波光,水面上,綠色的繭依舊豎立著,而風中,彷彿傳來了嘆息般的聲音:

「陸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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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nnromance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