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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凳子離開後,原本說說笑笑的輕鬆氣氛彷彿不曾存在過般,整個冷凝了下來,梅鳳殊眼觀鼻,鼻觀心,裝作自己啥都沒感覺,啥也沒注意到,只是一個勁地低頭喝酒,不安份的眼角則偷瞄著端坐在前頭的石迅。

唉,又要開始了嗎?

「梅兄,要不要來片肉乾?」篤的一聲,石迅從懷裡掏出把匕首,硬生生的插在桌面上,鷹般的雙眼散發出灼亮又逼人的光華。

「呃……能不能只喝酒就好?」看著對方緊繃的嘴角,梅鳳殊只能暗自抑下口中的嘆息,「我就知道不成……那麼,就麻煩賢弟你操勞操勞,切幾片肉乾給為兄的嚐嚐吧。」

「沒問題。」話聲一落,只見石迅抽起插在桌上的匕首,一陣銀光頓時在桌面亂舞,快得讓人眼都花了還看不清;一會兒後,梅鳳殊急得大喊:

「慢慢慢!賢弟別再切了,再切下去,為兄這件難得的好衣裳又要多塊補丁了!」

銀光乍停,洶湧的氣流剎時停了下來,原本堆了滿桌的白梅在氣流的導引下,飛舞的到處都是,灑了梅鳳殊滿頭滿身,倒是石迅身上連一小片花瓣都沒沾到。

「唉唉,幹嘛每次見面都要來上一次呢,再這樣下去,為兄就沒有能見人的好衣裳,真成了滿身補丁的窮酸儒生啦!」

「你缺衣服的話,我可以買給你。」重新落座的石迅氣息沉穩,彷彿剛才揮著匕首,舞上一連串凌厲劍勢的人並不是他,「只要你願意認真和我比上一場,要我供你大半個房間的衣物都不成問題。」

「免了免了,我一個酸窮小儒生,要這麼多衣物做啥,有得穿即可,再者,為兄只是不想有補丁的衣服再多一件,這樣又得麻煩小凳子替我補衣,到時他一定會唸得我耳朵生瘡流膿,餘音繞樑三日不止,想必賢弟也不樂見為兄的陷此困境,對嗎。」看著石迅微皺的眉頭,梅鳳殊再次打蛇隨棍上。

「況且,賢弟呀,你幹嘛老是執著於我呢,天下間能好好和你比上一場,讓你痛快恣意的高手又不只為兄一個,還有華山……」

「打過了。」

「啊?」梅鳳殊愣愣的看著臉皮動都不動一下的石迅,再掏了掏耳朵,「打過了?」

「三年前已比試過,我贏了。」

「贏……贏了是嗎,那……那崑崙?」

「也是三年前,也贏了。」

「那那那……那還有少林,峒山,峨媚……」

石迅露齒一笑,「也是三年前,也都贏了。」

都贏了?怎著,這傢伙是搶著當山大王是嗎,都給他打遍了,那豈不沒有山頭可以讓他打了!

「你……想當山大王?」梅鳳殊怯怯的問上一句,果然,石迅的笑容再次斂了起來,斜瞪他一眼。

「山大王是土匪頭子的稱號,我只不過在三年前的武林大會上打敗群雄,順道摘了個武林盟主的牌子下來而已。」

順道是嗎,好大的口氣呀!

梅鳳殊咋舌,怪不得這個自負的男人會如此執著於自己,每年都得來上個一兩回,騷擾他難得的清靜,原來是早已打遍天下無敵手,難怪難怪。

「哎呀呀,賢弟果然武功過人,連帶為兄的也跟著沾光啦!來來來,為兄敬你一杯。」梅鳳殊拎著酒壺,狀極愉悅地為兩人斟滿了酒再仰首飲盡,但他賊溜溜的眼卻悄悄從袍袖的空隙偷覷著石迅,待瞧見石迅也一同飲盡杯中的酒時,他的唇兒笑得更彎了。

「那明年的武林大會呢?你還要再摘一次武林盟主的頭銜下來嗎?」梅鳳殊捏起塊石迅切好的肉乾,極為享受的丟進嘴裡咀嚼著;這石迅也好功夫,可以一邊切肉乾,還可以一邊和他切磋拳腳,看來果真是進步不少呢。

「不了,這種雜事偶一為之就好,多了只會遭嫉,再不就是惹些不必要的麻煩上身,我可沒那麼多閒工夫來應付那些手腳普普又自封名號的雜碎,我真正想要切磋的,是那些隱世埋名又獨隱深山的遺世高人,這樣,才有挑戰的樂趣。」石迅火辣又猶不隱諱的目光就這樣定定地盯著眼前的梅鳳殊不放,讓梅鳳殊口中咀嚼的肉乾不知該吞還是不該吞,他滴溜溜的轉了轉眼兒後,才把口中的肉乾吞下,白淨的臉皮再次勾起笑。

「就跟你說了,為兄真的不是什麼隱世高人,頂多是個會點拳腳功夫,堪足以保身立命的窮酸小儒生罷了,賢弟真的沒必要這樣執著於我,每每跑到這深山來和我大眼對小眼的,這樣你不厭嗎?不如再去探訪其他靈山,找尋其他高人……」

「你厭了嗎?」聽到梅鳳殊有可能對自己的來訪感到厭倦,石迅的臉色頓時僵了起來,眸色裡甚至添了抹緊張,生怕從梅鳳殊的口裡聽到厭煩二字。

「說厭……倒不至於,其實我還蠻感激你沒事就上梅嶺來探望我,只要別每次都得對上幾招,劃破我幾件衣服,砸壞我幾張桌椅,那為兄絕對只有歡迎之意,何來生厭之說呢。」尤其是他每每都會帶些救急的好酒和米糧來拯救他乾扁瘦弱的小肚皮,光這點就值得他磕頭感激了。

「來來來,再喝一杯吧,酒冷了就不好喝了。」梅鳳殊再為兩人倒了酒,讓對自己毫無戒心的石迅再次一口乾盡,他帶著笑的眉眼裡始終藏著小人之心,可惜這魯頓的武呆一點兒都看不出來。

「我倆相識已整整五個年頭,難道你從不曾動心,也不曾考慮和我認真比試一番嗎?你明知我要的只有這個,只要一場能讓彼此淋漓盡致,傾盡所有武學的切磋,滿足之後,我就不會再上梅嶺峰來煩你,但你卻從來不肯,為什麼?」石迅試著釐清梅鳳殊這樣老是吊著自己胃口的動機是什麼,但想到以後不再有藉口和機會上梅嶺峰來見他,自己心中又一股煩悶,卻不知悶從何來。

「我有動心。」梅鳳殊垂眼看著酒杯裡的倒影,影中的人兒有著洞察人心的眼和了然一切的苦澀,他大口將酒飲盡,也將影中的人兒嚥下,不讓人瞧見。

「既然有動心,那就立刻到外頭去和我比試一番。」石迅大掌抓住梅鳳殊的手,一個動念就要起身掠至屋外,但當他運氣之際,體內真氣竟然潰散不已,讓他不得不放開手,撐住自己搖搖欲墜的身子。

「你下毒?」石迅不信的大眼死盯著梅鳳殊,原來剛剛那一切都在誆他,為的只是掙取時間讓他毒發!

「不,我下的是麻沸散。」

「麻沸散?為何……」再也撐不住身子的重量,石迅重重的倒在桌上,一雙精光四射的眼終究被疲倦的眼皮蓋上,沈入甜美的黑暗裡。

「問我為何?」梅鳳殊嘆著氣走向倒在桌面的石迅,蹲下身,掀開他胸前的衣襟,果然,一道像是剛癒合沒多久的刀疤就這樣硬生生的烙在他身上,上頭還沾著觸目驚心的血珠,想必是剛才和他比試時才扯裂的吧。

「誰叫你每次都帶傷過來呢,我看你呀,根本就不懷好心,刻意要讓我擔心受怕的,好將你給烙在心口裡,不敢或忘啊。」梅鳳殊嘆了口氣,連拖帶拉的把人高馬大的石迅給拖下桌,然後再一路拖回隔壁廂房內;至於拖行中間偶有傳來咚叩聲,像是腦袋撞擊地面的痛擊聲響,梅鳳殊都不以為意,反正這傢伙皮厚肉粗,死不了人,頂多上個藥就成了。

待咚叩聲的聲響漸悄,人也消失在廂房的門後,躲在一旁端著清粥小菜的小凳子這才探出頭來,喘了口大氣。

「哎呀呀呀,總算撂倒了嗎,看來公子這次又換了新花招,比上次快了一刻鐘呢。」小凳子滿意的咧著嘴,喜的是這次桌椅的損失可以少一些,省得他花工夫去修繕,不然每次等這位貴客走後,他不是得補衣就是得修椅,可累死他了呢。

「小凳子。」像是知道了小凳子正待在門外,梅鳳殊悠然的聲音從門板內傳了出來。

「是的,公子,有什麼事要吩咐的嗎?」就知道不會有啥好事,公子一定又有事要他去做了。

「去燒盆熱水來,再把我的銀針和藥箱取來,另外再準備幾個乾淨的帕子,我要用,記住,水要燙,冷一點都不成,知道嗎?」

「是,小的馬上回來。」一接到命令,小凳子忙又把飯菜給端回灶房,準備生火燒水,好險剛才爐子的火沒熄,省了他一頓工夫呢,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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