鴨爐

一抹腥紅佔據了我的眼
高熱的炙焰攀附上了我的身子
望著眼前的紅
我的眼
是否也跟著染上了火一樣的紅色

白色的衣角在熱風中翻飛著
熱度
像蛇一樣的爬上了我的手
是否該感到疼痛
是否
該為此呼喊

望著握在手中的紅
我仍是無語
只因
藏在我乾渴喉中的紅舌
早在我煉劍的那一天就消失了

面對著兀自燃燒的紅炎
除了靜靜的凝視它
我想不出還有什麼可以做的
因為除了它之外
我什麼也看不見

手上的鐵鎚不住敲打著
在空洞的壁中傳來一陣又一陣的聲響
十年不變
百年不變
未來的千年
依舊有人會去繼承它

我打著一把劍
一把
窮盡我畢生之力的劍
一把可以削鐵如泥
輕易取人性命的劍
這是一種罪過
但
我卻早已為此付出了代價
所以
它不再是罪過
而是一種象徵

當這把劍破土出世之時
我知道
它將會被眾人傳誦為一把神器
而我這一生
也將被人冠上神匠巧手的名號
所以
我算是無憾吧

黑暗的洞窟裡射進一抹白花花的光
和我眼前的紅不同的
算算時間
既不是用餐之時
也不是送進我所需的材料之時
那麼......

陌生的人聲在我的身邊響起
我咧開嘴角
拿起了燒紅的鑄鐵
用我最後僅存的微薄視力
來到了被人綑綁後丟入這裡
而不得動彈的人面前

他很害怕
我知道
我之前也是如此的
但之後
他將會繼承我的使命
做著我所被交付的工作
歲歲又年年
直到性命終結了為止

我用力撑開他的下顎
拉出了他的紅舌
懷念著這我已經好久不曾擁有過的一部分
然後
手起
刀落
燒紅的薄鐵
劃過了他的紅舌
切下了肉塊
也在瞬間止住了他的血

不痛的
我喃道
手上的紅色肉塊握在我手上
瞬間變成個沒有生命力的肉塊
可是
我需要它
要鑄好的劍
就需要活人的血肉

我將肉塊丟入火中
繼續煉著我的劍
這個陌生人會好起來的
既使他早已疼的在地上翻滾
但我知道他會的
我也是如此過來的
沒道理他就不行

火
依舊旺著
我的手
在不斷的敲打之下
已和燒紅的鐵融合在一起
分不出彼此

我拿起了鑄好卻依舊滾燙的劍
滿意著它的紅炙與銳利
現下這一步
只差冷卻它了

嗤地一聲
燒紅的劍沒入了我的體內
我用我的血
給予它應有的生命
將所有的精氣魄
全用我的血注入進去

啊啊
我感受到生命的熱度
感受到自己的狂熱
那種合而為一的感覺
是無法用任何字眼來加以形容的

我白濁的眼望向那名早已昏厥的年輕人
他想必也是一名鑄劍師吧
他
也必定會踏上我的路子
就像在我之前的那幾位一樣
在這裡鑄著
自己一生中最滿意的劍

而他的第一把劍
將會是用我的生命所灌注的這一把
他將為它塑型
入柄
嵌上美麗的花紋
而後
成為一把著名的神兵利器

啊啊
真好啊
這一刻
我的責任算是完結了
至於下一個
就交給這名年輕人吧
我該
安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