鴨爐

鑰匙清脆的聲音在空蕩的走廊上響著，只見陳浩然邊吃力地扛著大包小包的行李邊打開了大門。

他的表情雖然疲累，但哼著歌的愉快心情卻沒變，因為今天可是他親愛的老婆終於回家的大日子，一個他盼了許久的大日子啊！

陳浩然興奮地打開客廳的大燈，明亮的屋內到處窗明几淨，先前那被人翻箱倒櫃的混亂景象不再，就連滿地的血及蕃茄汁液都被清理的乾乾淨淨，看不出一點痕跡，就彷彿之前那些事完全沒發生過一樣。

「云芬，妳以前常常罵我不愛乾淨，但這次可不同囉，這些全是我一手清理乾淨的，想像不到吧！」

陳浩然邊把輪椅推進屋裡邊興奮的介紹著，從怎麼整理被翻倒的衣櫃到如何清理地上難拭的髒污，他一項又一項的解說著，臉上掛著得意自豪的表情。

「所以妳放心，我會好好的照顧妳，一定會讓妳吃好睡好，妳就乖乖的躺著，瞧瞧妳心愛的老公有多厲害吧。」陳浩然低頭吻著林云芬因消瘦而凹陷的雙頰，就算她的雙眼依舊緊閉，但他相信那雙美麗的眼不會永遠緊閉著，因為，奇蹟已經降臨了啊！

把身上的大包小包放到地上後，陳浩然推著林云芬進入他們倆的臥室內，再輕手輕腳的把她抱到床上，蓋上了薄被。

「妳瞧，我不只換了新床單，還連床墊都換新了呢，因為我太笨手笨腳了，老是擦不掉那些髒污，不管怎麼擦都……」

陳浩然哽咽的停住話，緊握的雙拳記起了那天他邊顫抖邊哭泣的擦著那些血污的情景，那些血那麼多，無論他用了多少抹布，用了多少疊衛生紙都吸不盡，只要他一施力，從床墊下滲透出來的血污又會染紅了他手下的紙巾，於是他一次次的，瘋狂的用盡了家中所有的衛生紙，但紅色的鮮血還是不斷不斷的從他的手掌底下滲出，像是在控訴著他一般。

陳浩然猛地轉過身去大口大口的深呼吸，試著把那充塞在他腦海，幾乎要把他淹沒的鮮血給趕出去。

不行，他不能崩潰，他還有很多事要做，還有很多事必須去做！他對自己發過誓，絕對不能把悲傷的情緒感染給她，他答應過她的，一輩子都要讓她幸福快樂、無憂無慮，所以他不能倒下去，絕對不行！

再次大口的深呼吸，吞嚥下所有的痛苦與悲傷，確定自己能夠再次微笑後，陳浩然再次轉過身來叨叨絮絮的說著。

「好了，別說這些了，今天是妳回到家的第一個晚上，我幫妳換個衣服，妳就可以好好休息了，我為妳選了妳最愛的粉黃色，睡衣和床單是一套的喔！很可愛對吧，沒去逛街還不知道最近出了這麼多可愛又新奇的玩意兒呢，材質還是對皮膚好的純棉喔！妳一定會喜歡的。」

陳浩然一邊幫林云芬換衣服，一邊叨唸著最近生活上所遇到的瑣事，只要是他想得到的趣事，他都不嫌嘴痠的一再述說，如果他不開口，他的周遭就會死寂的可怕，所以他習慣了說兩人份的話，習慣了自言自語，習慣了一個人吃飯，習慣了許多許多之前從來就不習慣的事，習慣了……寂寞。

他的眼瞟到了牆上的婚紗照，上頭的他和她笑得好開心，彷彿他們一輩子都會如此幸福的笑著；只見他們兩個穿著古代的大紅禮袍在照片裡扮著鬼臉，拍得並不是很唯美，卻是他們最鍾愛的一張，可其實這裡之前並不是掛著這幅照片，而是另一幅比較制式的婚紗照，那張照片裡，他穿著雪白的白色西裝，而她，則是穿著美麗的白色婚紗，兩個人對著鏡頭甜蜜的笑著。

但是，那張照片被濺到了血污，怎麼拭也拭不淨，於是他換掉了那張照片，換掉了牆上的壁紙，試著把那恐怖的過去全都掩去，一點痕跡都不留。

怔忡了會兒，陳浩然低頭看著細細呼吸的林云芬，然後低頭在她的耳邊輕輕說著。

「好好的睡吧，可是別睡太多，記得要起床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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