鴨爐

「這……不知道是第幾次了呢。」

那個只看得到背影的女人總是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飄著白紗的窗後，像是失去焦點的眼總靜靜地望著遠處的某一點，直到高大的男人從身後擁住她，再拉上窗簾為止。

「小智，你在看什麼啊？」走在一旁的同學猛地拍了他一下，讓東野智收回望著二樓落地窗的眼。

「那個……不，沒什麼。」猶豫了會兒，東野智還是決定把這個秘密吞回自己肚子裡，不讓同學分享他偶然發現的美景。

是的，那是個美景，充滿了依戀、深情、及淡淡悲哀的美景。


※

「上了高等部的生活還是和以前一樣無聊啊。」東野智手支著下巴，學起每天看到的那個美女般望著遠方，但不久後就厭了。

每一天都是過著一樣的生活，起床、上學、和同學打屁聊天、放學、看電視、睡覺，一天復一天的過著同樣的生活讓東野智覺得哪天自己消失在這個世界的話也不會有人在意；或許，自己根本就不存在吧。

「裝憂鬱啊？拜託，要吸引女生也不是這樣子的好嗎！你可是最沒資格搞憂鬱的人耶！」坐在他身後的同學再次拍著他的背，讓他差點將喝入口的草莓牛奶給噴了出來。

「咳咳！你管我啊，我只是在發呆而已，什麼裝憂鬱，少亂說了。」

擦擦嘴角，東野智回頭做了個鬼臉，如以往一般和同學打鬧了起來；無論現今的生活有沒有意義，總之，該過的日子還是要過，快樂的過總比愁眉苦臉要好，這一點從父母雙亡的那日起他就有很深刻的感觸了。

「喂喂喂，放學後去咖啡廳吃蛋糕好不好？聽說商店街裡新開了一家時髦的咖啡廳，裡頭都是帥哥侍者喔！要不要去鑑定一下？」

「真的假的？我也要去！」

「我也是！我也是！」

「那如果大家都要去的話……小智大帥哥！」

「咦？叫我？」正和同學打鬧成一團的東野智莫名其妙的看著視線全往他這裡集中過來的女同學們。

「是啊，商店街那裡新開了家咖啡廳，放學後一塊去吧。」帶頭的女同學朝東野智丟了個飛吻，而身旁的女同學也眨巴著水汪汪的崇拜大眼望著他，笑得彷彿他真的是個令人仰望的大帥哥一樣，但自知長像尚可的東野智很清楚她們的把戲，自從繼承了從父母那裡得來的一大筆遺產之後，自己就自然而然的成為了女同學眼中任宰的肥羊，而他也不介意，反正一群人熱熱鬧鬧也比一個人待在家裡面對著冰冷的房子好。

「好啊，我無所謂。」

「耶！小智帥哥真是個大好人。」女同學們群起歡呼，換來了男同學們嫉妒的目光。

「小智大帥哥，我們也要一塊去。」圍在東野智身旁的男同學們也不甘勢弱地眨著努力瞪大的小眼睛，學著女同學拔高的嗓音對東野智撒嬌。

「喂，拜託別這樣好嗎，很噁耶！」

「小智大帥哥……」一顆顆水汪汪的小眼睛有志一同地朝東野智靠近，讓他不禁雞皮疙瘩掉滿地。

「小智大帥哥……」小眼睛們再次靠近，自己的皮膚甚至可以感受到男性的鼻孔所噴出來的濕熱氣息。

「小智大帥哥……」

「好啦！帶你們去就是了！」他投降了。


※

「這位客人，這是您要的咖啡。」

「謝……謝謝。」東野智冷汗直冒的僵直在座位上，手足無措地直盯著桌子上的杯墊猛瞧，像是瞧久了，那個繪著小花的白色杯墊真會長出花來似的；無論左邊的女生多用力的扯著他的袖子，右邊的女生尖叫到他右耳的耳膜快破掉，東野智仍舊不肯抬頭，因為最強烈的壓迫感正是來自那個端咖啡上來的服務生，那雙微帶金綠的大眼讓他自覺像是被貓盯上的老鼠一般動彈不得，只好低著頭，躲避那噬人的視線。

「這位客人還需要什麼服務嗎？」

有，希望你趕快離開。

眼觀鼻、鼻觀心，他要無視這個視線，無視、無視、無視……東野智喃喃自語著。

「斯拉，別這樣，客人被你嚇到了。」

又一個帥哥，這餐廳裡的帥哥就像是不要錢一樣，根本是開來打擊平凡男人的自信心的。

「……好吧。」看了身旁高大的男人一眼，斯拉摸摸鼻子，無趣的走回吧台去，而坐在結帳台後方的小娃兒則是朝高大的男人笑了笑之後，這才輕輕地拍拍斯拉的頭，像在安撫某隻心情不好的貓兒一樣。

太詭異了，這是什麼餐廳啊？

「不好意思，剛才服務生有失禮之處請見諒，請各位慢慢用餐。」身材高大壯碩好比猛男的男人不知從哪變出了一盤餅乾，端上桌時還引來了同桌女生的一陣歡呼，那香噴噴的味道就連不嗜甜的東野智都不禁多聞了兩下，垂涎著它的美味。

「喂喂，我就說嘛，這裡都是些帥哥對吧！」坐在他對面的女生塞了塊餅乾進自己的嘴裡，而同桌的女生們則是一邊點頭，一邊緊盯著剛才那位猛男緊裹在黑色西裝褲下那既結實又挺翹的屁股，讓東野智不得不感嘆現在的女生真是愈來愈沒羞恥心了……像那種既容易害羞又優雅清純的女高中生大概已經在這個日本社會裡絕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