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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的夜色很美呢,很適合小酌兩杯,妳說是吧。」吉正打開房間與庭院連結的落地窗,讓晚風拂面吹進;席地而坐的他面對著牆上的美女圖,迎著月光與夜風,啜飲著杯中的冷酒,雖然孤獨,卻也挺能自得其樂的。

「……!」

突然之間,不遠處傳來了人聲嘈雜的聲響,聲音愈來愈大,黑色的天空甚至還夾雜著橘色的紅光,而且好像就在附近。

「怎麼了嗎?」吉正好奇的放下酒杯走出庭院,一打開車就發現相隔幾戶的人家竟然失火了,一向喜好見義勇為的吉正立刻拿起放在家中一角的滅火器,拔腿就往失火的人家跑去,也沒打算叫醒家人就準備去幫忙。

吉正前腳才離開,後腳就一道黑影鬼祟地從另一邊的牆上翻了進來,黑影偷偷摸摸地走進了吉正的房間,早已適應黑暗的眼在發現房內沒人後,掏出了身上的打火機,點燃了沾油的布條,就要往屋內丟去之際,吉正的兒子和媳婦突然打開了房門。

「爸,你有沒有聽到……你是誰!」

黑影一見有人進入,慌忙的丟了著火的布條就要轉身逃跑,卻不慎踢倒了一旁做畫稀釋用的松節油,火一遇到油,瞬間燃成了大火,嚇得黑影急忙轉身往外逃;知道情況不對的兒子見火勢一發不可收拾,拉了妻子和孩子就趕緊往屋外衝,畢竟人命要比財物的損失重要多了!


「吉正,吉正!你家那裡好像也失火了!」一名鄰人突然拉住正忙著幫忙救火的吉正,吉正被大火燒熱的腦袋一時間還轉不過來,直到他瞧見了跑來的兒子、媳婦和在他家裡肆虐的火苗時,他才像是理解了對方說的話。

「爸,剛才有人跑進家裡縱火,凶手往那裡跑掉了!」匆忙跑來的兒子手一指,順著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見一個黑影正慌忙的跑遠,一旁幫忙救火的鄰人一見到擾亂住家安寧的凶手,立刻怒氣沖沖的抓起身旁所有可以用的武器拔腿追去,好給那個縱火狂一頓排頭吃。

可是吉正的視線並沒有看向那名逃跑的犯人,他的眼膠著在那個從他房裡竄起的火苗,那個幾乎花了他一輩子心血的地方。

不顧兒子的阻止,吉正飛快衝到了失火的屋子前,一腳踢開庭院的小門,迎面而來的是炙熱的風和窒人的熱氣,逼得他不得不退開一步,看著正在他家裡肆虐的火苗。

「舞子!」吉正抓起滅火器,先滅去門口的火後,也不顧自身安危就衝進火場裡頭,嚇得跟在他身後跑來的兒子大聲叫喊著要吉正回來,但是吉正頭也不回,他只在意著他的舞子,那個他親手畫在牆上的美女。

紅色的火在屋子裡頭焚燒著,那些吉正親手塗上去的鮮艷色彩逐漸變成炭似的黑色,落花也著了火苗,畫裡的動物們眼裡映著火光卻只能無助地困在畫裡,求救的眼神像是在朝吉正哀鳴一般,就連畫裡的舞子也只能睜著哀傷的眼望著他,卻動彈不得,只能任火蛇吞噬她的衣角。

「你們放心,我馬上來救你們出去!」不顧周遭的大火,吉正抓起了一旁沒被燒著的畫筆和顏料,先用滅火器撲滅舞子衣角上的火,也為自己噴出可以做畫的空間後,飛快的為畫中的美女添上了一雙裸足,打破他一天只畫一筆的誓言,將這副畫給提早完成了。

當吉正的畫筆補上最後一道柔美的線條之際,一道帶著落花的強風猛地從牆壁中吹了出來,畫中的美女順著風,踏出了輕盈的步伐,躍出了牆面,身後還領著那些歡欣鼓舞的小動物們在火光中飛舞躍動著,像是高興自己終於脫離了這面困住他們十多年的囚籠。

吉正呆楞地看著那些在他身旁舞動的影子,不敢相信他的願望竟然成真,每一天,每一天,他為這副畫添上一筆顏色時,他都在心中祈願著,希望他奢侈的願望能夠實現,可是沒想到,神明竟然實現了他的夢想,讓他這一生中最幸福的回憶再次活生生地存在在他的面前,而且,帶著以往的溫柔看著他。

「舞子……」吉正伸手想要觸摸正溫柔俯視著自己的舞子,但是舞子退後了兩步,搖了搖頭。

「時間還沒到,你知道的,現在還不是時候。」

舞子笑著,帶著他所熟悉的溫柔嬌美,噙著他所眷戀的笑,在風中為他舞出了最柔美的姿態;而這就是他所渴望的幸福,無論生命終止的時間到了沒,他都想要在此刻擁有他所渴望的這一切,就算失去了生命也無妨,只求此刻他的臂彎中能擁有自己想要的人兒,他的舞子。

「不行喔,不可以這樣想,這個世界還有人在等著你,需要你,可別讓他們失望難過了。」舞子的吻像風一般輕柔地輕觸吉正的唇,妖嬈的身子舞過吉正試著抓住她的臂膀,領著在她身旁一同躍動的小動物們一齊化做淡淡的影子,消逝在往上吹拂的熱風之中。

「爸!」一隻手突然抓住吉正的肩膀,吉正一轉頭,迎面而來的是兒子擔心的神情,在他身後,一群穿著救火服的人一湧而進,瞬間撲滅了房間四周那不算大的火勢。

「你還好吧,爸,有沒有事?」兒子擔心的看著吉正,而吉正只能楞楞地看著他,再越過兒子的肩看向他房裡那些被火和水弄糊了的畫。

半晌後,吉正才搖搖頭,「我沒事,讓你擔心了。」

是呀,這個世界裡還有需要他的人,光自己幸福的話,是會給自己周遭的人帶來傷悲的,時間還沒到,只要時間一到,舞子一定會帶他走的。

「別再嚇我了,我可只剩下你這個老爸呀,沒了可就真的沒有了。」兒子的懷抱讓全身被煙燻的髒兮兮的吉正感受到溫暖,但他的眼仍膠著在那面糊了的牆上,久久無法移開。

「那副畫……」兒子猶豫的跟著吉正的視線看向那面燒糊了的牆,他知道父親為了這副畫費了多少年的心血,也知道它所代表的意義。

「沒關係,沒了再畫就好。」吉正突然開朗又豁達的拍著兒子的肩膀,讓正不知道要如何安慰老爸的兒子嚇了一大跳。

「反正房子還在,等都弄好之後我再畫就得了,只是這次的進度得快點,不能再一天只畫一筆了。」吉正笑著拉起兒子,避開正在他家檢查是否還有餘火的消防員,迎向正在外頭焦急等待的媳婦和乖孫。

「裡頭情況怎樣了?還好吧?」焦急的媳婦抱著孩子,擔心的伸臂抱住滿身煙塵的老公和吉正,而小孫子的大眼則緊盯著全身沾滿黑炭的爺爺。

「除了爸的房間全燒掉之外,其他結構都還好,只要花點錢修復就可以了。」

「是嗎,沒事就好。」吉正的媳婦鬆了口氣,體認到兒子和媳婦對自己的重視與關心的吉正則拍了拍兒子的肩膀。

「你們先在這裡處理善後,我去看看那個縱火的笨蛋。」吉正揮揮手,哼著小曲離開,根本看不出他其實也是這場火災的受害者,他那輕鬆的模樣彷彿從某種舊有的束縛中解脫出來一般,步伐也輕快的不似他這個年紀。而他此刻心中只在想著趕快弄好自己的房間,然後再次畫上舞子花似的容顏與美麗的舞蹈,這一次,他可要快些畫完才成,不然到時舞子來不及迎接他去那個國度,過著兩人甜蜜生活的話那可就糟了。

「爸還好吧?」從沒看過這樣子的吉正,吉正的媳婦不禁擔心的看著他的背影,想著他是不是受到太大的刺激了。

「我也不知道爸怎麼了,這場火燒毀了爸房間的畫,他可能想笑著掩飾心裡的難過吧。」

「那牆上的畫全燒啦?真可惜呢,爸畫的不錯的說。」媳婦惋惜的道,她也很喜歡那副畫,一直在等待畫完的那一刻。「不過畫裡的美女到底是誰呀,爸從來都不肯說出口,難道是爸年輕時的情人嗎?」

「不,」吉正的兒子搖搖頭,帶著一副莫可奈何的笑,「妳一定猜不到,其實那個美女就是媽,聽爸說,媽以前是這個鎮上有名的美女呢,不但琴棋書畫都會,還擁有著令人讚嘆的好舞藝,當時老爸可是費了好大一番功夫才追到老媽呢,老爸很珍惜她,也一直過著只羨鴛鴦不羨仙的快樂生活直到媽去世為止;可惜爸沒有留下媽當年跳舞時所留下的照片,只剩下那副畫,可現在燒掉了,我也沒辦法讓妳看到媽年輕時美麗的樣子。」

「是嗎,那真是可惜了。」媳婦惋惜的看著被薰黑的屋子,可惜畫在那裡頭的美麗容顏已被火燒去,再也見不著她那跳著舞時的優美姿態。

靜靜依在媳婦懷中的小孫子,在聽見母親說的話時,好奇的看了母親一眼,再回過頭去看著爺爺步伐輕快的背影;在他眼中,他看到了那個牆上的美女姐姐坐在小鹿的背上,手上拿著開著粉嫩花朵的枝幹,跟著爺爺的步伐往向前走,眷戀的目光不時放在爺爺的身上,像是一刻也捨不得移開她的目光。

彷彿感覺到小孫子的視線,舞子回過頭來給可愛的小孫子一個笑,再眨眨眼比出要他噤聲的手勢後,這才轉回頭看著吉正那帶著風霜與笑意的嘴角,自己也跟著笑了。

這一次,吉正的動作應該會快一點吧,等他畫完的時候,她就可以跳他最愛看的舞給他看,而且,永遠的陪在他的身邊,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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